过去的事像水一样涌过来，将自己包裹进水团中。那些发生过的事，不见得多么美好，却会像皮肤一样粘合在肉体上，始终剥离不得，静止存在。

……

曾有那几分钟的黑一直都蒙在脑里。小小的自己，在门前的渠里玩耍，急流中被卷入一米高桥下，整个黑暗将自己淹没，擦着地面冲出去，失去记忆。一直冲到桥那头冲出水面，桥大概有10米长，身边隔壁家的姑姑将自己一把拉出来。吓得嘴唇发青，都忘了是否喝水，是否被呛住，记忆早已模糊。不过，桥下面的那片黑，一直都存在，糊在脑顶。在被冲入桥洞的瞬间，仅能看见从桥上的缝隙透出来的几缕光，映出漆黑的水面。不知道是否绝望，不知道是否窒息，咕嘟咕嘟地呛了水。

那时大概四五岁。

……

后来，还有一天夜里，在同一条用石头砌成的渠道边和伙伴们争相奔跑，要找到用水泥刷过的光滑的渠底，争着滑水。深夜的夏天，一个趔趄，一个湿滑，猛地摔倒渠边，下巴磕在尖石上，一摸，热乎乎地血涌出。小小的自己，疼得哇的一声哭出来，捡起背心捂着下巴往家去找爸妈。夏天的院子坐满了人，见我哭着流着血回来，吓得忙起身过来问，哎呀，你咋回事咋回事？！赶紧送到卫生所包扎。至今，下巴下面还留有一道小疤痕。

伤疤好了早忘了疼。不过，滑跌倒那瞬间的失控，始终在记忆中。出事时，往往是在意识之外，在控制之外。

那时大概五六岁。

……

老人给我算命，说我12岁之前有水灾。家里人常叮嘱没有12岁的我，不要去河里游泳，不要去渠里洗澡。每次从外面光着脊背回来，躺在前头屋的奶奶总会拉住我，要用指甲在我身上划道痕迹，现在猜想，她只能检查出我皮肤是不是湿的。当时每次偷着游完泳只有晒干才敢在午后奶奶睡着时跑回来，总心虚地以为奶奶会有什么高招，能用指甲一划便知道我是否偷着去河里游过泳。几次检验，看她没有检出什么，多了几份侥幸心理。其实，至今也搞不懂奶奶到底能不能用指甲划出我偷着去游泳的事实，只是每次划完，她会说一句：“峰，咱可不敢去河里洗澡啊！不敢去啊！掉水里可没人管。”晒得黑黝黝的自己，笑着撒腿跑开，边跑边应付着说一句：“啊，知道了。我不去。”

……

那时大概十岁。